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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蟹黄拌饭(深夜报社,高甜虐狗,一发完)

----图源娱乐节目截图,侵删。btw大家孤狼节快乐,边看文边吃土风味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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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明暝。

明楼大步流星走在前面,一言不发。背影在上海的深秋里多了一份冷硬,锃亮的黑皮鞋一脚踩在路边的积水里,甚至溅了些许到跟在身后的明诚身上。

不动声色间,实实在在的压迫感。

 

“大哥,我错了——”明诚压着嗓子着出声,鼻音很重。

明楼冷笑一声,应声止了步子,却并不回头看他,“费了那样的力气把你送去伏龙芝,想不到没有半点长进,你这样也不必这样跟着我了,下个月便再送你到法国继续读书罢!”

明诚心里被狠狠攥了一把,并不敢出声。

他知道明楼对他要求严,说的也大抵是说气话来警醒他。只是听在耳中,却还是莫名心慌起来,身形晃了晃。

明楼看他这副样子,又听得他的鼻音,心里那些恨铁不成钢的火气也消了大半,面上却还是带着寒霜,毕竟一码归一码。

他的阿诚,可不能惯着!

“自己好好反省!”他伸手一把打开明公馆的大门,把钥匙丢给明诚,“我先出去一趟,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知道明楼是去替他收拾烂摊子,阿诚低垂着头,站得笔直。牙齿几乎要咬碎,嘴角抿得像是薄薄一柄刀锋。

他不是气明楼的心狠,而是恨自己。

伏龙芝那么些日日夜夜都咬牙忍下来了,中国人的身子到底强不过北欧人,那些非人的折磨、意志和体力的双重考验,他都一天天熬下来,还非要争个翘楚。日日夜夜脑子里存的唯一念头,不过是为了能有一天有资格站在明楼身边。

如今看来,自己怎么配?

心里的羞愧和自责无以复加。像是惩罚自己,又或是因明楼方才要送走他的话而不安,他并没有开门回家,只是兀自撑着发抖的身子在房檐下站着。听着明楼汽车的声音越来越远,他心底忽然就像失了根茎的苇草,无依无靠的。

深秋的冷风吹着因为低烧而朦胧的头脑,此刻却也清明了几分。

方才的确是他错了。

 

 ……

是夜。晚宴。

朱履华服,觥筹交错。

他是今天凌晨回国的。一下飞机便接到与明楼配合执行任务的指令。许是刚刚回乡便蒙了阴冷的细雨,下飞机便觉得感冒了。送明楼到大三元之后,他便暗地里马不停蹄地联系组织,筹备当晚的行动,从昨晚起竟是连喘口气换件衣服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吃饭了。

身体已经很是不适,烧灼的温度让他脚底都有些虚浮,胃里也是空得难受,他却还是拼尽全力吊着精神,本是强撑着不肯松懈,只一眼觑着明楼曲意逢迎的动向,一般暗地里密切留意着下手配合明楼行动的时机。

——却在一瞬间,被侍应生端过去的一盘丰美的大闸蟹勾得恍了心神。

金膏浓腻一筐足,玉脂滑润双螯缄。

那样浓郁的故国乡味,让几个年头在异国他乡只能靠啃冷硬面包饼干过活的明诚舌根那点任性的馋虫都钻了出来。

更何况,那澄黄的色泽,轻而易举勾起他最寒酸晦暗的年月里,那点明亮暖热的回忆——

小时候,桂姨的虐待让他总也吃不饱饭。

明家待下人素来亲厚。于是逢年过节,桂姨也总要给他换上新的小袄,打扮得干干净净,到明家吃顿饭,只为粉饰太平,不能让少爷小姐看出他被苛待。

中秋家宴总有些蟹。他也能分到一只。

那样鲜香的味道,让饿惯了的他仿佛一位自己是发了梦。急急掀开蟹盖,掰了就往嘴里塞,甚至连蟹腮都咬在嘴里,被桂姨刀子一般的眼睛觑一眼,他心里头一麻,蟹腿上的细壳都咯着细嫩的喉咙,知道回去又该挨打,但却也顾不得许多了,哪怕被打死,做个饱死鬼便也值了。

 

可却没想到下一秒,明楼温润的眼神便扫过来,竟让他无地自容,放下被啃得凄惨的蟹,慌慌张张将狼狈的手藏在背后。

不知怎的,他独独介意被他见到不体面的样子。

“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馀禾黍香。”他没念过书,只知道大少爷念诗是极好听的,带着清清朗朗的风骨。

明楼那时已经在住校,中秋总是要回来的,他的头发不像其他人家的公子哥涂满了发油,反而剪得精神,用柠檬味的洗发膏洗得清清爽爽,阿诚时常偷偷望他一眼,他不晓得多少好的词句,只觉得这人,像天上的月亮一样亮堂。

明楼素来喜欢这个桂姨收养的孩子,平日不得见,但总记着他的眼睛里仿佛藏了一只幼鹿,纯净得在这污浊世间尤为可贵。看他并不会吃蟹,大姐又满眼里只有明台,便和蔼地招呼他过去,伸手掰了蟹脐,顺势解开蟹斗,给他挑出那片六角形的蟹心,用小勺淋了醋浇上去,放在阿诚手里。

他捧在手里那蟹斗,像是捧了个金灿灿的太阳,手心都是烫的,竟连谢过大少爷的吉利话也忘了说。

“吃呀。”明楼笑眯眯的,并不在意他的笨拙。且见他手小,怕他拿不住筷子,从自己盘子下面抽出一柄小小的调羹地给他,他迟疑着接了,舀了一点点塞进嘴里,那种精致的鲜甜腴美,便是到了嘴里都要把每个味蕾激得爆裂开来,鲜而不腥,甜香软嫩,香气浓郁得要命。

 

明台小少爷被宠得像是掌心宝,他嫌腥不吃蟹黄,张着嘴巴等阿姐用细细小小的蟹足勾了里面柔腻如白芙蓉的细肉喂给他吃。阿诚看到却一点不羡慕,只觉得,自己口中这样丰沛的饱足是最好的,连蟹斗里头剩的一点汤汁,他都要都要和了饭舔个干净。

遥不可及的熨帖温厚,像那个此刻闲闲靠在椅背上,拭净如玉的指尖,呷一口温热的黄酒的明楼给他的感觉。

 
  ……

只是霎那的恍惚,却已经失了最佳的下手时机。

追悔莫及,栖栖遑遑去寻明楼的眼神,平淡无波里的失望,却比一刀刀刮了他更让他煎熬。

心里难受,胃里也火烧火燎的。

此刻孤身一人站在明家的房梁下,心也空了。滚烫的热力一波波袭来,他却不敢闭上眼,他要等大哥回来。

 

……

 

月既没兮露欲晞,岁方晏兮无与归。

明楼也不知怎么,做完了正事,大晚上竟伴着月色鬼使神差开车绕到了三角地菜场。

他心里有些堵。好像并不是因为明诚今晚的失手,而是他的眼神。

水产店明明已经关了门,他却还是敲开了,老板一脸愠色地看着他,他也不恼,只谦谦赔着不是。

好在有钱能使鬼推磨。

转眼戴着皮手套的手中已经拎了网兜,里面是几只大闸蟹,用竹绳捆了个结实,个个巨螯荦角,口中还吐着白泡泡。

凉风习习,吹得在街上形单影只的人,轻易生出了想有人并肩的念头。

阿诚素来赤诚严谨,唯仁之为守,唯义之为行,从不是莽撞做事、粗心大意的人。这一次,是自己没留意他的异样。发烧成了那样,他也没有言语一声,只是闷头做事,以至于自己也忽略了。

回到明公馆,灯都熄了。距离中秋还有几日,大姐今年生意闲些,带着明台和阿香回苏州老家过节了。

远远地,却看见门口还呆呆立着一个人影。那小松树一样的身形,此刻却涩涩发抖着,不是阿诚还有谁!

这死心眼的孩子!

 

明楼又气又急,却也不能表露得太明显,毕竟偏爱这个一手带大的弟弟是一回事,但他们本就是走在刀锋剑口的人,将来更是要相互交付性命的,这条路本就蜿蜒蛇形,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这样的失误,真的是万万不能再有。

他的眼中闪过冷冽的深邃,停了车,慢慢走过去。

迷迷糊糊,看着朦胧中明楼车灯的远光,像是无尽长夜里的希望。他的身影走进,他却等得太久,快要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已经顾不得许多,高烧让他的意识迷糊,只隐约记得自己做错了事,明楼不要他了,要送他走。 

“大哥,我错了,别送我走……”

昏昏沉沉,嗓子里像是火烧,整个人失了魂魄, 只是自顾自喃喃着。见了来人是明楼,一着急想要迈开步子向前,却麻木了腿,因为站久了头一晃,身子一软,眼前一黑,就向眼前的身影靠过去,明楼措不及防只下意识伸手去接,只觉得格外热烫的鼻息喷洒过来,分不清是风吹凉的汗还是晚上的露水统统沾在明诚柔软的头发上,一下濡湿了明楼的脖颈。

——像是把他的心尖也濡湿了。

再多道理,也不能对生病的人说教不是?

……

阿诚昏昏沉沉的醒过来,像是经历了一个漫长冬眠苏醒的小兽。动动鼻尖,闻到大米的清香扑面而来。

国外的米总是熟了就得过且过,吃在口中只为果腹,总少了故国南方这样软糯清甜的气息,这样让他魂牵梦萦。

他本以为自己睡惯了军校那样硬的床,此刻的梦里才有的柠檬香气洗发水的味道让他只想堕进去。就近在楼下大哥的房间里睡着,被子软软的,只是占了些潮气,不知被谁把被角都掖得严严实实,沁了雨水和汗意的袜子也脱了,脚趾锁在被子里只觉得一阵干爽,身上的睡袍并不是自己的,宽大了些,他嗅了嗅那袖口的味道,脸竟不住红了起来。

明楼虽的确不擅烹饪,但毕竟受过西方教育,也不兴君子远庖厨那套,所以煮个蟹这样滚了水、丢进去、盖上盖子的事,总还是会的。等的时候,寻到了阿香走时候新买的米,蒸了饭。

此刻他端着餐盘走过来,敏锐的视线瞅见阿诚偷偷深嗅他的袖口,贪婪的样子像极了他从前在法国修读经济时养的一只小猎犬。他听见他过来的脚步,有些慌忙的把手重又藏进被子下面。明楼了目光深了又深,在门口略略等了一下,走进门去。

阿诚眼尖得看到他手里几只橘红肥硕的熟蟹,一时心里发毛,也不知明楼是不是要罚他,肚子里也忘了难耐。

只见明楼拉了凳子坐在床边,双手熟练而优雅得剥开蟹壳,拿纤细的筷子灵巧得把几乎要流出油的蟹黄膏脂尽数刮盛进头壳里,转身搛了几筷子满满的米饭,慢慢拌着,悠悠开口,“想清楚错处了吗?”

阿诚胃里空得要命,身子还虚浮无力,看他这样简直是在煎熬。上牙用力咬了咬苍白的下唇,心想这都是自己该受的。

“我不该馋嘴、分散了注意,错过了行动的最佳时机……”阿诚干巴巴地说着,觉得无地自容,羞愧得几乎想把头埋进地里。

明楼将他从地狱里拯救出来,教他礼仪,教他读书,让他做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送他去最好的军校……让他改头换面,看起来像是一个生来优渥的世家公子……而他却总也摆脱不了骨子里的贫贱,像是贪嘴的孩子,部分时间地点得犯错,还连累明楼为他收拾烂摊子。

他对自己彻底失望了。

明诚绝望的想。

他要赶我走了。

“先生打我吧,只是不要把我再赶出过去……”

“我看你还不知道自己真正的错处!”明楼噔得一声,将碗放到桌上,剑眉星目里没了素来的温和,像是烧了几簇火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瞅着他,“我打你做甚么,”明楼怒极反笑,“我在你眼里就是只会用暴力手段的法西斯?”

阿诚一颤,惶惶然眉头紧锁,心想是,这些年明楼给他的都是最开明的教育,几时有过打骂这套封建旧习了?定时自己烧糊涂了,又触了先生的逆鳞。

挣扎着想要站起身认错,却是在没力气,只好强撑着跪在床榻上,低下头,露出细长的脖颈,红了眼眶,脊背却还是直直得挺着,“先生,我……”

心里其实更气,气他不懂自己对他的期望,更气他这妄自菲薄的样子。却实在不忍发火。

明楼叹了口气。

“身体不行,不能强撑!反而会耽误了任务,拿正事的成败做赌注也不肯服软,便是你最大的错!”

说到这里,语气却又不由自主地软下来,温暖的掌心也覆上明诚有些颤抖的嶙峋的脊背,从上而下心疼地抚着,“病成这样,怎么不告诉我呢?”

阿诚怎么都没想到,明楼眼中,自己竟错在这里,讷讷开口,

“大哥……”

明楼刚想制止他说出什么让他听了就头疼的、耿耿此心的赌咒,  却猝不及防,听到一声诡异的响动。

阿诚有些尴尬得捂上在蟹肉甜香中咕咕叫的肚子,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抬起来看着他。

两人都不由自主笑了。

“我能吃这个吗”小阿诚战战兢兢开口,舌头还不自觉得舔舔下唇,像极了小时候刚被捡回来时怯生生的样子。

“吃吃吃,就知道吃!”明楼微嗔,谁说这小阿诚心眼儿实的,他明明最爱顺杆爬,还惯会抠自己心坎里最软的地界,一脸楚楚可怜,让人恼都不忍!

终究还是小时候亏了底子,胃一直都不好,各种精细的吃食喂着,也总养不胖。这些年孤身一人在莫斯科那样苦寒的地方,更是没人照料,让明楼心里哽得难受,伸手把拌得均匀的蟹黄拌饭递过来。

那南方的新米被煮得透亮,隐约带了点可疑的糊味,却也无损它的清香,橘黄色的蟹黄和脂膏堪堪留下来,金灿灿让人移不开眼,混着细长莹亮的米粒,那鲜咸和甘甜的香味柔和在一起,在深秋的冷峻里冒着白茫茫的热气,烘得明楼棱角分明的眉眼都温润和暖了起来。

明诚像是得了至宝,两只小鹿一样的圆眼睛亮晶晶泛着光,一切都顾不上,下巴尖尖的一张脸都要趴上那鲜亮的蟹黄拌饭,冲着勺子里那滚上了蟹膏的米饭无比幸福得咬下去,还没来得及咽下,已经又伸了勺子——猛得却又想起什么,挖了颜色最好的那一块蟹黄,讨好地递到明楼嘴边。

“大哥吃!”

明诚的嘴唇亮晶晶的,带着一点油,仿佛小时候的情态,这趟从苏联回来,军校的磨砺的眉宇间也早就染上了青年的锋利与英挺,让明楼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

只见他如今整个人脱了身上最后一点嗫嚅的稚气,腰杆挺直,身手敏捷,目光炯炯,走起路来仿佛一杆刚刚磨亮的银枪,举手投足都是一个战士的坚毅,那阳光之下新雪一般猎猎的光芒,任谁都无法逼视。

毕竟是他的阿诚。

自己对他那份“诚者自成”的期许,总归没有被辜负。

……只是黑了许多,又瘦了,两颊都有些凹陷,大概是吃了许多苦,明楼看得有些楞,心里五味杂陈,竟没有说话。阿诚幼时伤了肠胃,任凭他和大姐各种精细的吃食养着,也只见抽条一样的长个子,半点肉业养不出来,腰和腿都是劲瘦的。

明楼有些恨自己狠心丟他孤身一人去苏联那种苦寒艰难的地方好些年,身边更是没有半个人照拂着,吃不惯穿不惯,也难怪他见了故乡的菜肴便一时移不开眼。如今清䦆下来的脸,自己还要好生养多久才能回到最好的时候呢?

 

阿诚看他并不回应自己,方忽然反应过来,这勺子是自己方才含过的,大哥大概是嫌弃,也没多想便伸手想要放下,去寻一旁的筷子。

明楼却赶在他这么做之前一低头,稳稳得含住勺子,把那口蟹黄拌饭用舌头卷了去。他连咀嚼东西的动作都是绅士有教养的,一只手微微掩住嘴唇,喉结滚动着,慢条斯理吞咽下去。

明诚脸倏得红起来,仿佛他含住的不是勺子,而是自己的手指尖;那被明楼一寸寸吞下去的不是食物,而是他自己的灵魂。

 

他拿枪都平稳的手此刻竟有些抖。

 

明楼却似乎对他的异样置若罔闻,只当他是发烧得厉害。

直接接过来勺子,下意识舔了舔勺沿,伸手拌了饭,再一口一口喂到明诚嘴边,喉音带着些许温存的气声,

——“不必馋外面的,家里的才是最好的。”

明诚绷了整晚的神经一下子在这句话里松下来,他仰起头,望着明楼眼里坠到永夜尽头的星子,答应着,语调里竟带了一点点轻快的上扬——

——“嗳,知道啦。”

 

---END---

#说明:灵感来自某节目上某人在大家分蟹黄包时还在专注得往嘴里塞蟹黄拌饭,全程吃货星星眼,喂别人吃无果……以及听说此人前一天晚上就开始感冒,录节目中午也没有吃东西,并且最近还发了发烧微博撩妹,害得我一个鸽主苏粉都忍不住腿一篇楼诚了。。。

#最后鸣谢一下三角地菜场和大三元饭店的友情客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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