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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靖 」《四时歌》『贰 』

本文由 同名视频 改编,原作者 @冬眠的色盲君 已授权
 

《四时歌》

 

『贰 』

  夏。四月维夏。

 

 

粉墙花影自重重,帘卷残荷水殿风。

苏宅的荷花,今年开得格外好。杳无人致的水榭,四年来也被修缮维持得清雅有致。

 

 “参见陛下,” 萧景琰造访苏宅,甫回京不久便先来苏宅凭吊的蒙挚始料未及,赶忙行大礼谢罪请安,“末将有罪,本打算今日午时进宫述职,竟让陛下先行屈尊前来。”

“蒙卿免礼。” 萧景琰伸手虚扶一下,“快马加鞭的战报朕已阅过,北境止戈为武,长林军戍边有功,龙虎精神,渐有当年赤焰遗风,皆因爱卿教御得当,朕定要重赏!”

“多谢陛下,此番来苏宅——”

“朕,是来找人的。”

飞流打赌输了,蔺晨正一手拿着把扇子,画了十字,学着北地插秧舞的样子教飞流跳,滑稽之极。

听得萧景琰的声音,鸽躯一震,赶紧放开了飞流。灵活万分地把一袭月白长衫抖开,装模作样把扇子一展,扬起几许微风浮动发丝,俨然一副公子如玉的风华无双!

萧景琰也并不怪这蔺大公子的失礼,兀自穿过水榭前的长廊,一步一步走过去。夏日树影筛下的光斑落到蔺晨发间,把那峰峦一样笔挺的鼻梁都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

萧景琰蓦得怔住了,万语千言梗在喉中, 他却只沉声问出一句,“先生,一切安好?”

——就仿佛他安好了,自己再多熬煎都能如荷叶上滚落的露珠,悄悄然便没入池中。

“还不错。” 蔺晨声调带着三分傲气,懒懒转过脸来,正对上萧景琰的眉眼。那侧脸本还沾着五官挺拔的光,在廊下的阴影中带几分清俊,这正脸转过,比三年前又添了几两肉。看来游山玩水,吃得是真不错!

不想话音未落,飞流便抓了一把草壳子直接兜头洒向风姿无双的蔺阁主,泥巴和草芥窸窸窣窣落下来,蔺晨此刻真是货真价实的“灰头土脸”。

萧景琰实在忍不住,低头笑了。

蔺晨刚想发作飞身去逮飞流,却被这荷瓣轻颤一般爽朗舒展的笑意攫了心神。恍然觉得,只要眼前之人一笑,这暗沉沉的金陵帝都,都霎时明亮起来。

——唉唉唉,那堆满玄武第三格仓库的画作皆可烧了,万般笔触,千寻红尘,都画不出萧景琰眉梢的一分好。

 

“你笑什么?”蔺晨啐了一口落到嘴里的土,一脸不高兴地问道,发间还沾着泥。他蔺大阁主亲手写了三年信,这个小皇帝居然忍心一封不回,让他几次都怀疑自家鸽子是不是被什么人拔毛煮了吃了,这笔账,他还没好好跟眼前这人算清楚!

“我笑先生三载未见,更是仪态稳重,高雅如皎月,担得起‘胸有惊雷,面如平湖’八个字。”萧景琰有意无意咬重了‘稳重’二字。

蔺晨知这小皇帝是暗讽自己体胖,憋着气手便伸过来,萧景琰毕竟军旅出身、反应也快,扬手便按住对方手臂,蔺晨也不躲,执扇的手缓缓抬起,伸出两指便捻掉萧景琰发间的一杆草芥,定是方才飞流偷袭之时‘误伤’到的。

“飞流不懂事,冲撞陛下了。”他言辞带一点君臣疏离,语气却分明那样暖。满身落土的狼狈并无损蔺晨潇潇肃肃的风流,反添了几分观之可亲。

“不碍事。”萧景琰移开视线,去看那落在浮尘里的草芥。觉得朝服下鱼肚白的里衣都有些汗津津得贴在颈后,他心下一慌,知道自己方才起了不该有的念头

——想抬手覆上刚才无意间擦过他侧颊的微凉手掌,贴的离自己的脸更近一些。

 

“无端端的,怎么想见我这个白衣客卿了?”蔺晨眯起眼,迎着看着眼前之人眼底鸽灰色疲惫的阴影,忽然就后悔:接到信后何不用那换人不换马的打法?偏要端什么架子,附庸风雅的迢迢水路而来,耽搁了这些时日。

“也许就是先生说的,时候到了。” 

好在阳光熏暖,兰谢竹摇,一切都还不算晚。

 

 

  

 

不知不觉已是仲夏,早朝后陛下传蔺公子进宫相谈的诏令越来越频繁,这两日暑热气闷,折腾得人心烦,梁帝索性敦请琅琊阁主小住在御书房的偏殿。

竹深树宻虫鸣处,时有微凉只是风。

 

萧景琰一身朝服为来得及换,只除去了肃穆的玄色外衫,右臂袖子虚挽着,露出肌理分明的麦色小臂。低头批着奏折,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

与他一丝不乱的冠发迥乎不同,蔺晨只着一袭白袍,大大方方箕踞而坐,没有一点身为人臣的自觉。手里捧着书简,悄悄抬头打量着眼前的帝王,歪着头出神儿得想,他呀,还是穿从前大红色的太子朝服最好看,黛玄眉之琰琰,灼灼风华仿若琅琊山上一期一会的凤凰花。

 

案上摆着消暑的香藚饮,是蔺晨拿木樨香露和玫瑰清露调的,萧景琰嗜甜,不知不觉吃见了碗底,有些不餍足地舔舔下唇。

“一碗便够啦,”蔺晨挑挑眉觑了一眼他这馋样子,“名为清露,实则太过香甜,夏日可不可多食,易肝气郁结。”

“你就占理了?大热天喝热茶,越喝越热。”萧景琰瘪瘪嘴还击,视线却被蔺晨烹茶的动作吸引了视线去。

汝窑的瓷器被蔺晨捏在手里,是在烟雨里烧出的天青色,仿佛粘了江南湿润迷蒙的水色,琅琊山上云雾茶的绿意堪堪呈在杯盏里,身边的沉水香里也被这人混了安神清气的薄荷脑,让人没来由就静下心来。

浮生短,岁月长,相顾无言的静谧里,连午后阴沉憋闷的天气都可以更久一点。

 

亭中踱步的鸽子忽然惊飞起一片,萧景琰猛得抬眼看向廊前,仲夏午后的骤雨就这样不期而至。大雨奔腾而下,黑云翻墨犹如千军万马,带着那些夜阑卧听风吹雨的昂扬岁月,层层叠叠点燃帝王眼底沉寂已久的豪情。

 

蔺晨的目光却早从廊前落回到萧景琰手中握了许久的那份奏折,其上圈点涂改,又有一团重重按下的朱红墨渍,他颔首呷了一口清茶,开口吟道,“‘牛尾乌云泼浓墨,牛头风雨翩车轴。怒涛顷刻卷沙滩,十万军声吼鸣瀑。’陛下觉得,此诗怎样?”

 

萧景琰愣了一下,略一沉吟道,“脱口纵豪,多破胆险句,锤炼处又极冶衍遒丽,虽刀气略甚,却比那些极尽精巧、黏腻缱媚之词读来舒心。”

 

诗为武科状元华岳所书,此人本位殿前司官属,今朝竟与宦官密谋想要除去外戚柳丞相,事情败露,被参本弹劾下临安狱,杖死东市。

 

“陛下惜才。”蔺晨不慌不忙开口,看着眼前帝王已暗暗握紧的左拳。这个萧景琰呐,哪怕三年帝王之路已逼得他不得不磨平外露的傲骨,心底那股耿介赤诚的热望,却怎么都变不了。

 

“先生,”萧景琰猛得抬眸,这风声骤雨听在他耳中不再高阔壮美,反使人心烦意乱,“华卿为人,一向磊落坦荡,不肯附和浮议,究竟是何缘故让他除此下策,非要置当朝宰相于死地不可?”

 

 

蔺晨勾唇一笑,将茶盘推向萧景琰,“问题出自朝堂,答案却在江湖。”

 

“愿闻其详。”萧景琰沉了口气接过茶盏,不小心碰到蔺晨的指尖,触手生温,无论檐外如何滂沱嘈杂,心头都安稳下来。

 

「 郁蒸仲暑月,长啸出湖边

    芙蓉始结叶,花艳未成莲 」

-Tbc-

呐,这是一个相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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