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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亭望 20 (END)

萧庭生/萧玄渚

蔺晨/萧景琰





二十、

 

一只鸽子掠起白羽,口中衔了一朵新开的玉兰花。


齐王萧庭生,便是在这样的暮春天气里渐渐好起来。

 

脱了战袍与朝服,只着常服倚在床头闭目养神,手中虚握着一卷竹简,竹片老旧、已然摩挲光滑了边角,那捆扎的细线却是簇新的。


他像是雨后青竹,涤尽了灰尘阴翳,愈发显出一股落落拓拓的清贵。

 

太子一袭红衣铁甲胄迈进门来,身上带着一股军营里独有的青草气。

齐王略略睁了眼睛,正看见太子熟门熟路脱了战甲、搭在他房内的衣冠架上,此时他刚从蒙挚手中接掌长林军,少年得志,更为神采飞扬。

 

“来了?”

“嗯,今日教验兵马,来迟了。” 玄渚正俯身去端小火炉中煨着的药盅,听到庭生声音里那丝熟稔与依赖,悄悄扬了唇角。


庭生看他忙前忙后,心里不自觉也欢悦起来。

他的小皇弟,现今大权在握,身上偏又不带半分奢靡之气,人品贵重,英挺潇洒,不知已然成了多少金陵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不愿多想,庭生仰起头来,“玄渚,我一直想问,那夜我毒瘾发作寒冷异常,你抓过我的手划来划去,偷偷写了些什么?”

玄渚转头,正对上庭生唇间薄薄一层水色,强忍着没有低头亲上去,只是端过药碗,轻快道,“皇兄听话,乖乖喝了这药我便告诉你。”


庭生冷哼一声,扭头不悦,看也不看那药盅,“好你个萧玄渚,翅膀硬了,都敢拿你皇兄一把!”


玄渚见人好像真生气了,转头搁了药,拾起他的手,一笔一画写了上去,竟是那般温柔珍重——


“我会写你的名字了,你教的!”


庭生掌心一悸,脑中忽被抽开了回忆的绳结,汹涌奔流,胀得他胸口发痛。


那年微雨飞燕,那个无尺寸军功的少年请缨东海、离乡征战,那是他第一次要与他的小皇弟分离;彼时还不及他腰的小太子老远跑过来,献宝似的拽过少年一只手,小小的指头在生着薄茧的掌心一下下认真划着——

 

庭,生。


被身后之人展臂环住,在耳边轻叹呢喃,“庭生你看,不是掖庭生人的庭生,而是,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 ”

 

 


是日元祐二十四年三月,萧景琰病重,欲归隐琅琊山颐养天年,并将传位太子萧玄渚,齐王辅政,四海归心,拟于春分之后择日举行禅位大典。

 

飞流便在这天早晨来向萧庭生辞行,门外乒乒乓乓一阵响动,来不及侍从通报,他已经站在齐王与太子面前。


见着正耐着性子让玄渚为他束发的庭生,飞流生人勿近的表情突然露出孩子气的笑。

 

 “飞流!你怎么来了!”见了年少时第一个玩伴,庭生又惊又喜,忙从案前起身,久病初愈的脸颊也升起一抹亮色。

 

“庭,生。”飞流难得完整叫了一个人的名字,对自己很是满意,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只小鹰。


庭生的目光陡然亮了。

那小鹰做工实在粗粝,眼睛也雕得不真,却显然被人当了宝贝,保存得光滑完整。


 “你还留着。”庭生喃喃自语。

“嗯!”飞流用力点头,指指庭生,又指指那小鹰。

“我知道,你说我小时候便想做这翱翔天际的鹰,”庭生顿了顿,发亮的眼睛迎上飞流澄澈的目光,“我没忘,我会做到。”


他会做到,这是他不论卑微荣宠,都未曾弃掷逦迤的拿云之志,只是从今往后,不再只为着自己——

只因他也有了,想要拿命护着的东西。

 

  

玄渚从远处远远看着那旁人难解的交流,忽然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遥远的东西,是自己介入不进去的。

这人虽看起来心智不全,武功却显然在自己之上……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许多自己未能参与的,萧庭生的过往。


堂堂太子殿下此番有些憋闷,一个人默默退到院子里,不由自主拿鞋尖踢着花坛边的石子,浑然未觉这举动多么不合如今的年龄身份。

 

“玄渚。”

不过须臾,身后忽然有人叫,鼻子被钻进来的扬花弄得有些发酸;他起了小性儿,明明背过身去不欲搭理,可手腕却被握住了,拇指绕过掌心扣住虎口,十指交缠。


一如那些难捱的长夜,绵密缠绵。

 

“兰生……”

还未来得及反应,庭生的唇齿便在一声叹息里,贴在了他的颈后。


兰生敏感得一个哆嗦,那吻却吮得更深,不放过一个细枝末节的悸动。


真让人舒服得……整个脊背都酥软了。


“嗯……”才丢盔弃甲逸出半声呻吟,又因为心中负气,生生吞了下去。

 庭生搂着怀里这长不大的弟弟,微笑着将鼻尖埋进他的衣领,用力吸了几口。


“你闻着什么味儿了?”热气烘得人酥痒难耐, 兰生禁不住也笑开了,忍不住向后蹭了蹭脖子,却正曾在灼热的唇珠上。

 “酸。”庭生轻快应答,微微合眼,半张脸埋进兰生的发丝里。

 

细雨婆娑,风起之时,满树洁白的玉兰花,就这么缓缓落在他们头上。


多像那年孤兰岭上染白鬓角的霜雪。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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