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蔺晨/萧景琰
Warning:许多私设。
《软红尘》
章二
——少年不识爱,一生最心动
夜色深浓,礼部宝光阁最高一层的窗柩便一道暗影猱身翻墙而出,竟没有半分声响。
昏昏欲睡的守卫被眼前这兔起鹘落晃得一个激灵,用力揉着眼睛,正当自己看错了,耳边忽得传来一阵气声,“什么火凰珠,还不如我家地窖里的鸽子蛋,让你们皇帝老儿自己留着玩儿吧。”
守卫被这鬼似的阴碜声响惊得几乎要魂飞魄散,待半晌反应过来,急忙叫弟兄们进阁查看,只见那装有火凰珠的锦盒,已然原封不动放回到了满布毒针机关的暗格中,后怕之余不禁暗自称奇,果真是琅琊怪盗才有的绝世身手!
营救卫峥之举是险中求生,听闻夏江要将梅长苏抓去审讯,萧景琰陡然一惊——他终于想起那日梅长苏与他晓以利害时,最后的欲言又止到底是为何——这位苏先生将他来日可能面对的艰险一一知会,甚至连静妃在宫中可能的冷遇也尽数料到,唯独按下不提的,是他自己也可能受到牵连。
萧景琰被禁足府中多日,才一脱身便披星戴月急急赶赴苏宅,开口便问,“苏先生如何了?” 甄平黎刚等人闻言皆是神色凝重、低头不语,萧景琰正欲多问,房门却已被从里面推开,“刚服了药睡下了,谁也不见。”
萧景琰循声望去,见廊前一白衣公子立于溶溶月色里,乌发未束、不似大梁人士装扮——然而如此消散姿容,翩然若画中仙,别说金陵城,怕是寻遍天下也难找出第二个!正如那日城郊覆雪寸步难行,他在鸽哨声里回头瞥见的那双眉眼风流,恰如迢迢春水,夺人心魄。
“是你。”
萧景琰喃喃开口,春寒料峭里,口中的只言片语都成了团团雾气弥散在他眼前,让人看不清他唇珠之间的迟疑。
蔺晨看眼前这人痴痴傻傻的,像块木头。可怜长苏为他耗尽心血,人都病倒了他才知探上一探望,还真是个愣子,到底心疼好友,蔺晨不由对着庭院中的身影冷笑一声,“人死不了,靖王殿下请回吧。”
纵使眼前站着的是金陵城中风头正劲的七珠亲王,蔺晨仍是惜字如金,转身便走。
衣襟带风,将门口两盏烛灯都吹得光影摇曳,不过一瞬的朦胧里,萧景琰忽然觉得,他这一转身,似要把庭院里这点温存月色悉数带走,来不及分辨心下究竟有何思量逡巡,已然开口轻轻“哎”了一声。
蔺晨似有不耐,眉目之间带了几分探寻,“在下蔺晨,方才忘记向靖王殿下问安,殿下优容大量,却无怪罪。蔺某一介江湖郎中而已,殿下若无别的吩咐,我可要回去照看病人了。”
“我视苏先生为生死之交,既是先生的医者,便是我的恩人,自然不必拘礼,”萧景琰眉眼虽过分清冷,声音却的确泠然如玉,低沉好听,见蔺晨颜色略有舒展,萧景琰从怀中取出一物道,“这本书想必是苏先生的心爱之物,在我手中耽搁数日,念及苏先生病中深思倦怠、或想读些游记轶闻,特来归还。只盼苏先生早日康复。”
蔺晨听罢也不多礼便伸手接过,迎着晕黄灯火瞥见那书名,不觉眉间微动。
是一本《翔地记》。
方才步出苏宅,正欲上马,一旁暗暗护卫的列战英策马上前行至他身侧,“殿下,静妃娘娘来传话,说陛下病了。”
“好端端的,如何就病了,难不成是今日家宴繁多,父皇略有贪杯?”
“看娘娘遣来的下人语气,应无大碍,不过殿下还是去看过为好。”
萧景琰点点头,起身上马,向宫中行去。
芷萝宫中。
静妃衣着素雅,低眉敛目,正拣拾些许药材,正逢下人禀报,靖王殿下前来请安,便放下手中物什迎向门口。
“景琰,见过你父皇了?”
靖王伸手搀过母妃道,“皇子们听说父皇身体微恙都来进宫请安,高公公说父皇倦怠,不让进去叨扰,便只在殿门口磕了个头便退下了,我想着正好经过母妃这里,就进来请安了。”
静妃点点头,轻拍靖王的手背,自己回到桌前落座。
遥夜萤火微跃,一灯如豆,萧景琰奔忙半宿心弦一直绷紧,此刻到了母妃宫中方才松弛几分,这才觉得有些饿了,伸手便拾了案边的茶花糕往嘴里送,正巧看见静妃手中的紫色小花挤挤挨挨,煞是柔嫩,便好奇问道,“母亲这是在忙什么?”
静妃淡淡一笑,恰如一朵墨画的睡莲,娴静柔婉,像是岁月风霜也无法耐她和,“我寻思用葛花提取些凝汁,为你父皇做碗甜汤。”
葛花甜酿,绝非金陵能见的吃食,听来更似南楚风味。
萧景琰捻起桌上散落的一枝紫蕊,未及细想便自顾自说道,“内廷司进贡的葛花都是溆州产的吧?听说那里产的葛花,质性最是温平。”
话音未落,觉察母妃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有些讶然得望着他。
“真是奇了,”静妃微微抬眸注视着靖王,略有探询之意,“你是从何时对药理如此熟悉的,可是近来认得了什么人,读了什么书了?”
萧景琰猛得一怔,红了耳后,面上却仍是未见端倪。
那日在密室中拾得游记一本,未待梅长苏阻止便已然翻开,不过寥寥数语入眼,往日尘封江河落日,草木芳香,就这么穿山过水拂面而来。见靖王神色有异,梅长苏暗叫不好——虽然自己腕力虚浮、字迹已然大不如前,但面前之人毕竟是自由一起长大的萧景琰,唯恐他在提笔勾画之间察觉异样。
果然,萧景琰蹙眉沉吟之间,依然开口,“苏先生可曾认得——”
梅长苏眼角血脉突突直跳,一时竟想不到应对之策,却听萧景琰的声音有些发颤,轻声问道,“可曾认得……这书的作者?”
彼时故人的鲜血尚未淌过金陵古旧的门楣石阶,他萧景琰不过一个承在祁王府中的七皇子——不曾领兵辗转荒芜苦寒的大梁边境,也不曾深陷帝阙巍峨里的勾心斗角。那年小殊初初接掌赤羽营无暇分身,他便随王兄前去西南赈济灾民,却不想在溆州与兄长走失,跌伤左肩,幸被一个养鸽少年所救。
相逢不过数日,二人却互相引为知己,养鸽少年道家父来信,有些急事需回去处理,于是便与萧景琰约定,一载之后飞来山下相见携行出游……却不想忽逢变故,萧景琰他到底没有赴约。
……
“景琰?”靖王正恍惚,却听得母妃柔声打断,只得勉力收敛了神色。
“我从苏先生那里借了一本游记,闲时无聊翻翻,约莫记得有这一条。”
“这么有趣?”静妃垂下眼睫,撇过景琰的指尖,仍是恋恋不舍捏着那束已见衰败的紫蕊。
“是,叫《翔地记》。”萧景琰低声应答,唯恐被母亲瞧出端倪,伸手去取身下的半个茶花糕,心下却已千回百转——
犹记得那白衣少侠临走拿葛花的凝汁做了甜汤,笑眯眯看着萧景琰喝下,豪言壮语道,“若我们邀风伴月携游归来,我定要写一本天下第一的游记,写尽天下至美风物,也要赏尽天下美人。”
对面的红衣少年舔舔唇角,一双圆圆鹿眼中乘了灼灼星芒,“一言为定,我便等你这天下第一!”
少年不识爱,一生最心动。
TBC